當(dāng)前位置: 民進(jìn)網(wǎng)站 > 會史縱覽 > 名人軼事

回憶師伯葉至善

發(fā)布時間: 2021-11-15
來源:
【字體:

  2006年3月4日,敬愛的葉至善伯伯去世了,我懷著悲痛的心情翻看他生前和我的合影及他贈給我的書籍。我與他交往二十八年,往事如畫,一幅幅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

  大約1977年秋,我受葉圣陶公公的邀請,跟隨我的老師葉至誠到北京去玩,住在葉宅的客房里。中午,大門一響,一個高大的中年人推著自行車進(jìn)門。老師喊了一聲:“阿哥轉(zhuǎn)來了!”我才知道他是師伯葉至善,是中國青年出版社的頭,給我寄過《李自成》;葉老寄我的黑白照片,也是他與兒子三午一起沖洗放印的。進(jìn)門他對我點點頭,我朝他笑了一笑。

  飯桌上的交流涉及面很廣,葉三午尤其健談。葉老、至善伯、至誠老師,一個沒有說完,另一個已經(jīng)接上。輪不上我說,我也不知說什么;只覺得什么都好聽,邊吃邊聽。冷不防,對面挾來一塊肴肉。是至善伯挾來的。他還是對我點點頭,我還是對他笑一笑。葉老家的阿姨巫云特別熱情,總是怕我吃不飽,大碗面條下已經(jīng)給我鋪上一份肉或蛋,上桌子伯伯又挾一份給我。在葉家作客多年,我總是锝到雙份的享受。

  夏滿子伯母看出我與至善伯的距離,一次閑談時對我說:“葉至善是個熱水瓶,外冷內(nèi)熱,其實他對你是非常好的?!笔前?!對我不好,怎會不斷地給我寄《李自成》,而且是精裝。可是,要像我與至誠老師那樣無話不談,還做不到。

  1978年春夏,我因?qū)懸粋€劇本進(jìn)京,住在葉老家。巧遇葉至誠老師也到北京寫戲。我與至誠老師的戲,都需要請教姚雪垠。葉老親自為我們與姚雪垠同志聯(lián)系,由葉至善伯伯陪我們?nèi)?。至善伯是姚雪垠的朋友,又是葉老親自打的招呼,姚雪垠在秘書及姚夫人的陪同下接見了我們,回答我們許多問題,給我與至誠老師的創(chuàng)作以極大的幫助。此時,政協(xié)開始放內(nèi)參影片,發(fā)葉老兩張票,發(fā)至善伯一張票。在三張票中,葉老關(guān)照,其中一張要留給我。其實,至善伯也喜歡看電影,為了讓我與至誠老師去,他就放棄了?!度~塞妮亞》《魂斷藍(lán)橋》《煤氣燈下》《居里夫人》等外國影片,使我眼界大開。

  不久,葉老因膽結(jié)石開刀,住進(jìn)首都醫(yī)院的一個高干病房 (據(jù)說那是孫中山先生最后住過的病房)。因為姚澄師母到北京探公公葉圣陶的病,我從至誠老師住房旁邊的一間房搬到葉老的房里,就睡在葉老的床上。這是至善伯的安排。白天我在葉老的書桌上寫作,每隔一天,到首都醫(yī)院守護(hù)葉老半個晚上。我與至善伯一班,葉老第三個孫子永和與至誠老師一班。

  我與至善伯的交流,從此開頭。起先,他會問我:剛才在路上看到了什么?如果我回答不出,他就代我說。他告訴我,當(dāng)編劇,當(dāng)作者都要作有心人。從此我就多個心眼,一路留神,生怕他再問我。久而久之,我就養(yǎng)成習(xí)慣,不管有沒有人問我,我都留意。以后練就一種本領(lǐng)。常常展開想象:五分鐘前這里發(fā)生了什么糾葛?糾葛的雙方是何種關(guān)系?這對以后的創(chuàng)作大有好處。

  與至善伯一起值班,通常是我值上半夜的班,至善伯值下半夜的班。約定十二點交班,至善伯總是提前換我去休息。至善伯守護(hù)葉老,手頭總是帶一些要修改的稿子,待葉老睡熟的時候工作。我發(fā)現(xiàn),至善伯改稿總是用6B鉛筆寫在背面有字的廢紙上,很少使用正兒巴經(jīng)的方格稿紙。他們是編輯之家,葉老、葉老的夫人胡墨林婆婆、至善伯、至誠老師都作過編輯。至善伯這種節(jié)儉的好習(xí)慣,大約是從葉老身上繼承下來的。

  白天,至善伯要我抽空為葉老處理一些信件,讓我以“夏佳”的筆名回復(fù)。我寫好的回信給至善伯看一看,沒有不妥之處就寄出去。后來,至善伯對我完全信誠,讓我自己回復(fù)。

  一同守候在葉老病床前的歲月,至善伯對我了解漸深,逐漸將我視為可深交的朋友,繼而把我當(dāng)作可信賴的知己。我離京的日期逼近,伯伯常常露出眷戀之情。每次走到王府井帥府胡同拐彎處,伯伯總要問我:“這次你回去了,下次再來嗎?”我答:“要的?!钡诙?,又問;第三天,再問。問了不下五次。這次我離開北京,伯伯送我出大門。由西向東快走出東四八條東口時,我回頭一看,至善伯還是站在71號門前望著我。

  至善伯多才多藝。他不僅寫散文、小說,劇本也寫得好。他為我修改過劇本《陳妙?!贰渡浠⒖凇贰短┎?,為我的《古吳春秋》出過點子;建議我把《鏡花緣》《第十二夜》搬上錫劇舞臺。他與葉圣陶公公一起加工修改過江蘇省錫劇團(tuán)葉至誠、俞介君改編的《孟麗君》劇本。至善伯會唱昆曲,喜歡聽古今中外的名曲,歌也唱得很好。一次,作家、電影演員黃宗英隨葉至善伯伯出國,外國朋友歡迎黃宗英唱一個。她選了個英文歌,誰知中途忘詞,至善伯竟然能接唱下去。至善伯還編了本歌本,叫《古詩詞開新唱》,把世界各地的民歌曲調(diào),填上美麗的唐詩、宋詞,每首對曲、詞都作了解釋、說明,前后竟有150首之多,可見他知識的淵博。

  1992年9月23日,我老師葉至誠去世。我去南京奔喪,與至善伯伯、至美姑姑重聚,約好辦完我老師的喪事,去無錫看看。至誠老師走在那年省文代會開幕之前,文友齊集。陸文夫老師在我之前發(fā)出邀請,至善伯伯、至美姑姑先去蘇州,然后才到無錫。

  到無錫走了周新鎮(zhèn)、前洲鎮(zhèn)、江陰馬鎮(zhèn),得到劉健華、張夫根、陸文興、陶德賢等同志的接待。我也隨至善伯到民進(jìn)無錫市委作客。后來才知道,至善伯這次來無錫有兩個任務(wù):一是為民進(jìn)中央考察干部,二是介紹我加入“民進(jìn)”,而且作了我入會的介紹人??梢娢以谒睦锏牡匚?。

  至善伯不知疲倦地勞作,他是編輯,也是作家。解放以后,他是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的首任社長,兼《中學(xué)生》雜志主編。他參與和領(lǐng)導(dǎo)編輯出版了《兒童自然科學(xué)叢書》《中國歷史故事集》《少年百科叢書》《中國歷史小故事》等,后來與葉至美、葉至誠共同編輯了二十五卷《葉圣陶集》。他還創(chuàng)辦了《我們愛科學(xué)》等刊物。他給青少年寫了大量介紹各科知識的讀物和文章。他與葉至美、葉至誠共同寫出了《花萼和三葉》《未必佳集》;他與葉三午、葉小沫寫了《夢魘》,得了宋慶齡兒童文學(xué)獎;近幾年,他文思如潮,頑強(qiáng)拼搏,寫出了《我只是個編輯》《父親的希望》《父親長長的一生》等幾厚本書,還有《舒適的舊夢》等短文集。

  2004年初春,伯伯已非常虛弱,在我的懇求下,他為無錫市市北高中七十周年校慶寫了校訓(xùn):

  “我校始建,取唐代先賢韓愈之教育名篇《原道》為校名,有深意在焉。夫‘道’者,世間萬物運行之規(guī)律也;探索之,弘揚之,即知即行,是謂‘原道’。歷屆師生恃之為司南,拳拳服膺,聲名遠(yuǎn)飏;青藍(lán)冰水,前程何限!今值七秩華筵,慶典既成,共制銘勒石,以志歡賀,以申惕厲。”

  我想,這是至善伯對后人的期望,作為他的晚輩,是必須時時記住、并化作行動的!

作者: 薛 明
責(zé)任編輯: 張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