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勝利后的第一年，是上海乃至整個原淪陷區(qū)民心向背轉折的關鍵一年。在親歷者、著名黨史學家金沖及先生的回憶中，“這一年，中國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上海的人心變化也實在太大了?！保ń饹_及：抗戰(zhàn)勝利初對我影響最大的三種雜志）。國民黨從被視為正統(tǒng)、蔣介石的個人威望達到最高點，到人心盡失；中國共產黨從不被人們了解，到“中國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你們身上”——在這場關系民心轉變的關鍵戰(zhàn)役中，六二三南京下關事件無疑是關鍵的一環(huán)。李維漢回憶說：“這次上海和平請愿運動和‘下關慘案’，是大革命以來上海的乃至全國的第一次聲勢浩大的群眾運動，影響極大，深刻地教育了廣大人民。因為在淪陷八年以后，人們渴望和平，有些人對蔣介石假和平的手法認識不清，仍有幻想。通過這次事件，由蔣介石這個反面教員自己教育了人民，打破了人們對他的幻想，特別是對中間階級的人們，有著重大的教育作用?！保ɡ罹S漢：《回憶與研究》）

　　在內戰(zhàn)爆發(fā)前夜，上海人民團體聯(lián)合會組織五萬群眾歡送馬敘倫等代表晉京請愿，要求和平，卻在下關車站遭到冒充“蘇北難民”的特務暴徒圍毆四個多小時。消息傳來，上海人民的憤怒像火山一樣爆發(fā)，紛紛以各種形式聲援代表。在地下黨的組織下，人們通過《文匯報》副刊《讀者的話》開展慰勞和平代表的“和平獻金運動”，在持續(xù)的二十天里，捐款174筆合計一千余萬元，刊載了162封捐款者的來信，聲援和平代表，揭露和聲討國民黨內戰(zhàn)、獨裁的真面目。由于其持續(xù)時間長、來源廣泛、內容豐富、集中鮮明，其版面內容超過同期《文匯報》對六二三的其他形式的報道，表達出各界群眾的心聲，引發(fā)了空前的共鳴，從而將國民黨內戰(zhàn)陰謀的真相深深烙印在上海人民心中，有力助推六二三反內戰(zhàn)運動擴大戰(zhàn)果。

6月28日《讀者的話》刊登的和平獻金運動

　　一、和平獻金運動的主要過程

　　下關事件發(fā)生當晚，《文匯報》駐南京記者沖出包圍圈發(fā)回消息，刊載在當夜印刷、第二天清晨面世的6月24日《文匯報》頭版。消息雖然不長，但立即引發(fā)讀者投函表示抗議和聲援，其中兩封來信，主動捐款各10000元。（當時物價水平，可以以一份廣受歡迎的進步期刊《民主》周刊定價500來做參照。）6月25日清晨面世的《讀者的話》刊載了這兩封信，當日又有更多讀者來函捐款，當日共收到7筆合計235000元，是第一天的十多倍，26日又再翻了一番。此后讀者捐款迅速增多，隨著29日代表回滬，日捐款達到高潮約200萬元。直到7月14日，馬敘倫雷潔瓊在《讀者的話》發(fā)表感謝讀者的信，將獻金移助上海人民團體聯(lián)合會為止，共計10047980元。

　　二、和平獻金運動的主要特點

　　一是參與廣泛，各個階層的團體、人民熱情參與，涌現(xiàn)出很多感人事例。

　　他們或以個人身份署名，或數(shù)人、一群同業(yè)聯(lián)合署名，或以職業(yè)工會、學生團體等各種團體的形式組織參與：普通市民，醫(yī)生護士，大中小學生，學校教員，工會工友，電車工人，排字印刷工人，唱片公司職工，鐵路碼頭工人，電車工人、自來水公司、電力公司工友，失業(yè)工人、失業(yè)女工、失業(yè)童工，金融業(yè)員、銀行職員、錢莊職員、保險業(yè)員，商店職工，藥店店員，酒家職工，電話局職工，報刊攤販，文具掮客，饅頭攤販，以及消防隊員，警察郵員，還有家庭婦女；上海三區(qū)百貨工會、滬東職工爭取和平促進會、印刷界和平民主促進會、上海新書業(yè)同人聯(lián)誼會、南京青年互助會、電力公司產業(yè)工會、自來水公司產業(yè)工會、罐頭食品制造廠產業(yè)工會、杭州郵務工會、上海市中等教育研究會、上海金融業(yè)同人和平民主促進會、益友社、民主建國會等團體……幾乎遍及了所有行業(yè)、階層。從捐款金額上來看，個人捐款，金額大的有一萬，個別達五萬、十萬、二十萬元，但更多是小額，幾千、一千元甚至兩百元；一群同業(yè)湊出幾千一萬的情況很多，人均幾百元；團體募集幾十萬、十幾萬、幾萬，這大多也是每人幾百一千的湊起來的。其中最多的是紡織業(yè)工人團體合計捐款26筆共1989575元，整個活動中所有捐獻中最大的一筆，是申新六廠工人百分之八十的工友捐款489250元，比第二大的一筆，浙江實業(yè)銀行、金城、鹽業(yè)、中南、大陸、四行儲蓄會等六大商業(yè)銀行同人215人捐出的429000還多。金融保險業(yè)大小銀行、錢莊、團體聯(lián)合捐款9筆合計1091200元；上海市三區(qū)百貨職業(yè)工會永安、新新、先施、國貨等9個分會（每個分會有數(shù)百人不等）參加了活動，共捐款1050580元；文化教育界人士、廣大師生捐款24筆合計1161300元……

　　總的來說，這些捐款絕大多數(shù)來自生活貧困的工人、職員和知識分子。以銀行業(yè)為例，當時參加職工團體的極少有經理、副理、襄理等高層人士。雖然捐款金額雖然不大，但考慮到當時上海人民的生活困苦，加上同時開展的還有救災、救濟等活動，這一金額還是相當可觀的。

　　此過程中涌現(xiàn)出很多感人事例，如一位“天天忙著料理家務”的“舊式”的家庭婦女送上金戒二只，委托義賣；一位從事新書業(yè)的“老人”因為國民黨的封鎖書籍無法出版，只好干回抗戰(zhàn)期間的老行當——文具掮客，這次即以自己墨水掮賣掙到的錢贈出；一位教師捐出了自己剛剛從教育局領到的“尊師金”；上海電力公司用戶部銅匠間的工人們捐出了他們剛剛領到的五個月的工資調整37700元；一位市民高敬久除去捐款外還寄來幾張漫畫，“如錄用，稿費請并轉捐款?！币蝗盒W生省下早餐費，各同學50、100，這樣捐集攏來共計法幣18350元；一個南通的叫做李敢的小學三年級學生捐出200元，他父親以拉車為業(yè)，生活不易，但卻還是為抗戰(zhàn)勝利高興，“可是自從昨天我到舅父家去，偶然看到一張《文匯報》以后，我只覺得我已不如一分鐘前那樣快活了。我開始沉默了，我好像忽然長大三四歲似的”；一個從事為西人服務的行業(yè)的“西崽”獻金一萬，他說雖然“被人目為洋奴”，但也有“清醒的頭腦”和“純潔的良心”反對內戰(zhàn)，不做新亡國奴，要沿著鮮血的路標前進。女畫家宋蘊（即宋亦英，新中國成立后曾為人民大會堂安徽廳總體設計蕪湖鐵畫《迎客松》）此時窮困失業(yè)，想來想去，決定拿出自己不肯送人的畫作和同鄉(xiāng)名畫家贈她的作品義賣；上海電話公司汾陽路分局同人來函說，當他們在向同事捐款時，有西人某女士聽說是為慰問下關被毆和平請愿代表、作醫(yī)藥金費用，也深表同情，自動捐助三千元表示敬意。一家小型紗廠——更新紗廠全體職工捐出他們的工資：全體女工33人獻71000元，十位男工們獻雙倍63000元，六職員獻110000元，合計244000元，如此盡力捐獻，“因為他們與她們懂得物價的高漲，是由于內戰(zhàn)的緣故?！笔I(yè)工人、失業(yè)童工、失業(yè)女工都有捐獻，滬西四廠及失業(yè)女工獻金171200元，其中40位失業(yè)女工捐獻40400元，絲毫不落人后。同時大家也沒有忘記其他需要救護的人士，如贈給被打記者摔不壞的筆和表，尤其是關心六二三當天被捕的工人糾察，周建人為此專門撰文，大家紛紛捐獻和聲援；此外還有其他救災救濟，如平民醫(yī)院職工病人多人集款救災；為和平獻金運動捐款五萬的萬瑞玨先生為救護科學家高士其又捐贈五萬；上海金融業(yè)同人和平民主促進會不僅送來獻金，還列出了6家錢莊銀樓總計114人每人的名字，以自己的姓名公布為代表后盾，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是需要勇氣的。

　　二是來信內容主題集中，言語直接，旗幟鮮明，具有強烈的感染力。

1946年6月25日《讀者的話》上刊載最早的慰問代表獻金來信

　　最早的兩封來信，即已表明了大家的共同心聲。第一封信側重表明悲憤的直接感受：“看到今日報上說反內戰(zhàn)人民代表馬敘倫蕢延芳盛丕華等諸先生為呼吁和平赴京請愿，而被所謂‘蘇北難民’痛毆之消息，心中非常憤怒。在堂堂國府所在之地，居然有這種暴行發(fā)生，這還成什么國家？主張法統(tǒng)的好漢，到哪兒去了？”他們捐款以慰勞代表，并“盼先生能在報上呼吁，反有良心的，不愿做自己人的奴隸的，都應該來慰勞這幾位受傷代表的”。第二份側重說理，號召群眾認清現(xiàn)實，起來反抗：“事實明顯地擺在我們的面前，我們的國家，已快被那些反奴為主的公仆們又拖上滅亡之途，我們這些身為主人翁的老百姓，實在不能再沉默了，我們應該拿出主人翁的威懾來，以行動來遏止那班瘋狂者的陰謀。但不可否認的，有一部份認識不清的人，還自甘受愚。盲從的相信著那些謬誤的宣傳，認為‘共黨’確是無惡不作，非徹底削平，不足以‘興國安邦’，因而受了利用，無形中做了那些好戰(zhàn)者的幫兇?！覀儜摫M可能地努力爭取他們，使他們明白：中國只有和平團結，才有出路?！贝撕蟮膩硇艃热蓦m然各有不同，但大致都在集中這兩個方面，通過不同的主體的各自充滿感情的呼吁，不斷加強反對內戰(zhàn)的悲憤、激越的主旋律。

　　來信開頭往往從代表被打說起，充滿了樸素的推理和動人的感情：馬敘倫先生等代表著千千萬萬人民要求停戰(zhàn)爭取和平的使命，冒著炎暑，晉京請愿，在下關遭所謂蘇北難民的有組織圍毆長達五個小時，“這野蠻的衣冠禽獸，把手無寸鐵的人民的代表打的暈的暈，重傷的不能動，流血的流血”。消息傳來，大家都感到悲憤交加，滿腔憤懣，“寫信的時候，手已經發(fā)抖了，心里好像馬達一樣地跳動，眼睛也濕潤了?！薄皠倮詠?，物價仍在高漲，人民生活不能安定，如果再不停戰(zhàn)，通貨將更膨脹，農村更加荒蕪，工商業(yè)更加凋敝”“人民要‘和平’是錯的嗎？”“國家的體面何在！政府的威信何在！人民的保障何在！這豈是抗戰(zhàn)勝利后的中國所應有的事，這豈是二十世紀的中國人民所能忍受的事！”“我們熱血澎湃，幾欲隨怒火一起噴射，我們的眼淚已經燒干了，我們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準備任何一切犧牲，來抗議這種無恥，下流，畜生似的暴行！”

　　來信聲討國民黨罪行，洋溢著激烈的愛國熱情，內戰(zhàn)危亡的清醒意識，體現(xiàn)出抗戰(zhàn)勝利后的民心反戰(zhàn)是人民的共識。他們質問“人民為國家主人，今人民代表被毆受屈，亦即全國人民之恥，主仆不分，法紀何在？”，不斷喚醒人民世紀的潮流席卷之下的中國人民的主人公精神。他們追問：“所謂‘蘇北難民’的幕后牽線人到底是誰？……倒底誰是好戰(zhàn)份子？誰想破壞和平？誰在輕視，欺騙，壓迫人民和不管人民死活？誰在厲行恐怖的反動政策？”直指國民黨的偽裝。針對國民黨當局污蔑人民代表是假冒代表的謊言，他們說：“他們是不是人民的代表，有那天到場的五萬人民作證，不容少數(shù)人肆意誣蔑的?！彼麄兪恰白约阂患椅蹇诘拇怼?，“是我們全上海市民的代表”，“代中國人民受難”、“為中國人民流血”。“這次人民代表遭受到不法的辱打，無形中即等于用棍子毆打了我們四百萬市民的心上身上，也即是毆打在我們全中國愛好和平的人的身上，我們一致受到了恥辱，更要把心和力打成一片”。

　　他們警告反動勢力，“人民的行列越打擊是越龐大的”。正如上海三區(qū)百貨職工會新新第二分會來信說的那樣，“‘打’并沒有嚇退我們，卻反而把一些甚至沒有參加游行的也激動起來了，今天我們新新百貨職工獻金的人數(shù)比游行時還要多”。他們正告反動勢力：“好戰(zhàn)份子想用恐怖手段來搗亂和壓制反內戰(zhàn)的潮流，但是沒有用的，它等于加緊的在警醒沉睡的人民，加強人民反內戰(zhàn)的意志。謝謝這幾位天才的先生，趕快再來幾個這樣的教訓，使民主，團結早日實現(xiàn)，反動勢力早日潰滅！”

　　最后，他們再次表達對受傷代表的慰問，“奉上小數(shù)金額”，“請代轉交受傷諸代表，聊表我們慰問和敬意”?！皡^(qū)區(qū)之數(shù)，尚不夠‘大人先生們’一天抽煙之用，但我們是曾付了血和汗的代價才換得來的，惟有用我們的血和汗，才能醫(yī)療馬先生們的創(chuàng)傷，也惟有用全國人民的血和汗，才能把反民主，反和平的魔鬼們打倒”！他們祝代表們早日康健，繼續(xù)為和平奮斗，“我們誓為后盾，為和平民主的中國奮斗到底！”

　　三是運動體現(xiàn)出兩條路線斗爭之下的上海人民生活的真實場景。

　　讀者的信真切地反映出他們實際生活的困苦情境：經歷了抗戰(zhàn)期間艱辛忍耐盼來的勝利，卻成了國民黨腐敗劫收的狂歡，內戰(zhàn)陰云之下，物價飛漲，鈔票貶值，糧食奇缺，主權喪失，百業(yè)衰敗，生活艱難……人民生活和國家民族即將被內戰(zhàn)拖入萬劫不復之地，人民無不痛心疾首；在群眾中間，《文匯報》《民主》《周報》《文萃》《昌言》等進步報刊深受歡迎，各種爭取生活利益、追求和平民主的人民團體紛紛出現(xiàn)——一切一切，顯示兩條路線的斗爭也越發(fā)激烈，預示著愛國民主運動的高潮即將一個接著一個到來。

　　來信（包括副刊中一些非獻金的來信）中反映出兩條路線劇烈交鋒的真實細節(jié)：參加游行的群眾被解雇，游行中維持秩序的工人糾察被扣著不放，還有主持反內戰(zhàn)大會的林漢達教授遭到通緝，不得不隱蔽起來。有參加獻金的警察反映：某某分局局長訓話說近期馬敘倫要帶領上海群眾暴動，要他們做好犧牲的準備?！厥夥肿痈缮孀柚公I金，派人到工廠監(jiān)視工人們的談話和通信。在學校，特殊份子撕毀張貼的揭露真相的進步報刊，毆打進步學生。他們還威逼工人將“反內亂”標語貼滿大街小巷。徐州，常熟，宜興，……到處都有鎮(zhèn)壓人民的血案出現(xiàn)。編者在28日刊出的一封短信的末尾的按語點明了當時的險惡環(huán)境，他說“金人與先生：你的文章太好了，也太痛快了。我一讀一擊節(jié)地讀完了，再四遲疑，卻終于不得不加以割棄，只登了右刊的一個尾巴。限于篇幅，這兒幾乎所有的來函都經過刪削，但讀到大作，我怎么也下不了手。你的狂怒，你的強烈的正義感，我相信可以和一般正直的人們共呼吸。但如果登出來，在據(jù)說‘主席四項諾言早已實行’的今天，我真不敢想象那結果。大人先生們不肯說真話，更不愛聽真話，我們也只能適可而止。你看了報沒有？‘蘇北難民’現(xiàn)在各處都有了組織，聲勢也更大了。編者”。

　　即便如此，很多來信依然旗幟鮮明地直接和國民黨當局輿論封殺針鋒相對：蘇北群眾來信表示蘇北人不想內戰(zhàn)，“抗議假借民意”；郵政員工表示嚴厲警告當局“強奸郵工意志，假借郵工團體名義，列入反動陣線”；警察表示我們是人民公仆不愿助紂為虐，“希望全國市警察同志們要以不偏不倚公正態(tài)度來保障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誓死為反戰(zhàn)和平而奮斗?！?/p>

　　一切證據(jù)表明由于國民黨的內戰(zhàn)政策，內戰(zhàn)已不可避免，但黨在此過程中依然表現(xiàn)出了和平的誠意，表現(xiàn)出了克制。一位作者在提出“按照許廣平先生的說法罷工罷市”之后，第二天刊出“經過編者調查許廣平先生未有此語”，這或許和黨的“不提過左的口號”有關，和當時的斗爭環(huán)境有關。由于高舉和平民主的旗幟，此時國民黨尚不敢完全撕毀和平的假面目，雖然多番暗中阻撓卻也無可奈何，這或許也是這些尖銳發(fā)言能夠最終面世的主要原因。懷恨在心的國民黨反動派借7月12日刊登兩封警察來信（一封呼吁善待老百姓，為下關事件鳴不平，一封為要求夏季制服免費）做把柄，要求編者交出投書警察的姓名，被拒絕后以“捏造警察名義，混淆社會視聽，意圖破壞公共秩序”為名勒令《文匯報》自18日起?？恢堋４伺e引發(fā)了社會各界對《文匯報》報的同情，復刊后的《文匯報》愈加堅定抨擊國民黨的反動面目。有研究認為，正是包括上海人民在內的國內外對內戰(zhàn)的激烈反對，影響了國民黨正式開展全面內戰(zhàn)的進程，為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三、和平獻金運動取得成功的原因

　　一是中共提出的和平民主團結的口號是全體人民的共同愿望，抓住了和平這個民心所向的時事焦點，以內戰(zhàn)對人民群眾生活的惡劣影響、對于國家前途命運的破壞作用作為反對內戰(zhàn)的出發(fā)點，充滿著對人民反戰(zhàn)力量的贊美、團結、動員，充滿著愛國救國建國的激情，同時沒有過激的口號，有效爭取了中間力量。

　　二是平臺影響力，作為深受地下黨影響的進步報紙，《文匯報》把黨的正確主張傳遞給人民群眾，深受人民歡迎；《讀者的話》一貫有和讀者緊密聯(lián)系的傳統(tǒng)，致力于揭露國民黨法西斯暴行，作風潑辣尖銳，很好發(fā)揮了陣地作用。

　　三是編輯的努力，編輯通過街頭人語欄目、逐日和平獻金報告、擬定大小標題的形式適時引導、推動，用語簡潔辛辣，充滿愛國憂民情懷，能夠引發(fā)共鳴；不少來信后加以誠懇的按語，還專門撰寫了對讀者的反饋，開誠布公表明態(tài)度，一分一毫說明捐贈去向；不以金額微小而省略，如有錯漏即刻更正，體現(xiàn)了對讀者群眾的尊重；注重宣傳規(guī)律，編排集中而輔以各類信息和專題組稿，有效增強效果又避免同質化，體現(xiàn)了很強的職業(yè)素養(yǎng)，更體現(xiàn)出主編柯靈先生等的熱愛群眾、服務讀者的出版家精神。

　　四是中共的組織作用，體現(xiàn)了黨在放棄武裝起義解放上海的方針之后大半年來在宣傳、組織、統(tǒng)戰(zhàn)等各方面工作的成效。這一時期，經過抗戰(zhàn)勝利大半年來的發(fā)展，地下黨在各學校、工會都有了組織，其領導的人民團體取得了優(yōu)勢地位。當時上海地下黨的負責人劉曉回憶說，“我們根據(jù)中央關于‘不要提出過左的口號和行動’的指示，決定通過上海人民團體聯(lián)合會和上海學生爭取和平聯(lián)合會發(fā)動群眾，推選代表，組成‘上海人民和平請愿團’赴南京請愿，并立即動員組織廣大群眾歡送代表和舉行游行示威，以造成廣泛的群眾運動聲勢，擴大影響?！保▌浴蛾P于“六二三”上海人民和平請愿運動的一些回顧》，《中共中央南方局》，中國共產黨歷史資料叢書，中共黨史出版社，1990年版）“在這時期，我上海黨在群眾斗爭中不斷壯大，到一九四六年底已發(fā)展到5000余人，在下層已進一步控制了工會、學校，并使主要工會（產業(yè)、市政、百貨、電力等）及學生聯(lián)合會都為我所掌握?！保▍⒁姟秳躁P于上海黨的工作的談話》，檔案與史學，2001年第3期））研究顯示，中共上海工委主要負責組織領導和上層統(tǒng)戰(zhàn)，上海地下黨則負責組織動員基層，“發(fā)動各界群眾慰問受傷代表”（朱益飛：《中共中央南京局與“六二三”和平請愿運動始末》，上海黨史與黨建2021年第6期）。和六二三游行一樣，無數(shù)人民群團的參與，應當是黨的組織動員的成果。如在一篇獻金來信中說“本市六大商業(yè)銀行同人為響應上海金融業(yè)同人和平民主促進會舉辦慰勞受傷代表獻金”，可見這一黨領導的行業(yè)團體做了組織工作。從現(xiàn)在掌握的資料來看，這一運動表現(xiàn)為最先是由讀者群眾自行發(fā)起的，由編輯敏銳捕捉并予以推動，同時由地下黨進行組織發(fā)動群眾參與。由于水平所限，筆者沒有發(fā)現(xiàn)地下黨是如何具體組織這一運動的直接材料，但在參加者署名中，一些地下黨員名列其中（如參加酒菜業(yè)團體捐贈的人的署名中有甘田的名字，他是黨在這一行業(yè)中的負責人之一；一群職業(yè)青年中有姚良如、金炳鑫等人，他們是黨領導的糖、海味、北貨、桂圓、水果地貨、水產六業(yè)職工團體成員，也是以職工代表身份加入民進的會員），相信假以時日還會有更多的發(fā)現(xiàn)。

　　“人心是最大的政治”。或許也可以說，人民的聲音是最好的宣傳。在這場關系人心轉變的關鍵之戰(zhàn)中，黨領導的輿論戰(zhàn)爭的經驗——抓住時機圍繞人民關心的主題開展密集宣傳，適時推動群眾主動參與宣傳；引導群眾從各自現(xiàn)實生活角度發(fā)聲；組織工作和宣傳工作的密切配合……這些宣傳領域的“人民戰(zhàn)爭”經驗，依然可以為今天的宣傳思想工作所借鑒?！?/p>

7月14日《讀者的話》刊登的馬敘倫等函謝各界的信和和平獻金結束報告